窗外陰鬱的雲層如厚厚的鉛幕,透著壓抑的灰色光線。
診療椅的皮面又冷又滑,趙如一坐下,屁股包著椅面,密不透氣。
許教授穿著白大褂,笑得很用力,兩頰的肉擠出紋路,就像招待所廚房裡用力攪拌的麵糰。
他捧著一疊報告雙手遞上,彎腰,語氣裡滿是使勁拍上去的恭維:「趙辦,恭喜您!我們找到一顆極佳的心臟,配型綜合指數達到95%,簡直天作之合。」
「哪兒的?」趙如一抬眼,看他一眼,聲音平平。
「正巧是河南老鄉,經過基因檢測,可能還有同宗同族的淵源。」許教授的語氣裡夾著小心翼翼的驕傲,像小學班主任報告全年無學生違紀。
聽到「老鄉」兩個字,趙如一胸口悶了一下,指尖不動聲色地抖了抖。他沒問別的,只淡淡開口:「移植的器官如果匹配度不佳,會不會產生……一些心理或記憶上的副作用?」
許教授眼裡閃著一種技術人員才有的光:「這個嘛……向您報告一下,器官移植副作用其實很有學問。您這問題可問對人了。我們小組持續關注這領域。雖然目前理論認為記憶存在於神經元,但確實有不少案例表明,接受器官移植的人可能會突然擁有未曾學習過的技能,甚至性格劇烈轉變。很多人換了器官,就換了脾氣,換了記性,還有的換了口味、換了夢,甚至夢見不是自己活過的日子——」
趙如一神色一凜,立刻抬手打斷他:「夠了,少給我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!我這裡不是讓你們做實驗的地方。」
許教授聞言臉色煞白,急忙低頭認錯:「抱歉抱歉!趙辦說得對,是我太碎嘴了。」
趙如一沒再搭理他,心頭卻如釋重負般輕鬆起來。
終於能換掉這顆讓他極度厭惡的女人心臟了!他一直認為,自己這段日子的疲軟,正是因為這顆女人的心,讓自己莫名其妙地變得多愁善感,失去了男子漢該有的豪邁霸氣。
趙如一心情輕快地回到辦公室,剛坐下來,沈秘書便接起一通電話,然後臉色逐漸陰沉下來,眉頭緊鎖。
掛掉電話後,沈秘書臉色凝重,對他說:「剛剛接到通知,那顆河南的心臟……中央決定,要優先排給一位美國富豪。」
一句話砸下來,趙如一整個人像從椅子上沉進水裡,水裡還倒了冰。
他盯著秘書,聲音比冰塊還硬:「還有呢?」如果僅是如此,沈秘書的臉色不會如此嚴肅。
沈秘書停頓了幾秒,接著道:「而且那個美國富豪,其實跟器官的匹配度並不高,頂多只能勉強用兩年左右就得換。」
兩年?兩年都撐不過?那我呢?他一句話也沒說,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,拳頭無聲攥緊,指節隱隱作響,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他滿腦腦子裡全是火,從耳根燒到胃裡,又燒回胸口;額角青筋直跳。
誰從中作梗?山東那個政協?還是廣西的衛健委?新疆那頂替他位置的江局也想來台灣呢……
他無權無勢無背景,一步一步憑著自己的努力爬到今天這個位置,為黨和國家付出如此之多,但還是不夠高、不夠高!才會在今天還得遭受這種恥辱!
連一顆配型綜合指數達到95%的心臟都保不了,還得等!
但他得忍,在國家真正強大之前,他得顧全大局。
等那些用供體的權貴遍布全世界,全世界都會認同祖國為人類做出的偉大貢獻。
今天別人讓他等,改天就是他讓別人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