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泉養生會館,北投。
這地方從名字開始就帶著一股官場的霉味。當年還是國民政府時期,據說是日據時期的警察招待所,光復後由國民黨軍接收,變成高層幹部「休養、會議」的指定地點。
兩岸統一之後,理所當然成了體制內大人們「調養身體」的好地方。這裡能進出的人、內部通道,一般人根本摸不著。
幾名高官各自癱坐在沙發椅上,臉上油膩膩地閃著光。腳桶裡的藥水正冒著熱氣,藥草和硫磺氣息混雜在一起,聞起來卻有種令人反胃的薰膩。
他們腹部和腿上蓋著大浴巾,女按摩師跪在地上,低頭把手伸進浴巾下邊。她們動作小心翼翼,像在擦拭一個個價值不菲的骨董。
有人開口說:「老黃,瞧你換了肝之後,這精神頭就不一樣了,連下面那玩意兒也跟著抖擻起來。」
「呵!老李,你還不知道,老黃上次換肝,連那把子都順便換了。」
老黃笑得牙不見眼:「整體升級嘛!咱以前在底層,吃盡科技與狠活,身子破破爛爛;現在位子是坐高了,但酒也喝得多了,肝還是得壞,壞了就換唄!咱寶島的外科技術,那是槓摃地──
「說來你們別笑,我家婆娘早前說那玩意兒像黑色的大蟲。我估摸著,肝都能換,不如配件也換一條吧?這不,好使著呢!前些天還把女明星操得直喊爸爸!」
官員們嘴角咧得開開的,一陣哂笑。
趙如一靠在沙發裡,雙腿平放在腳凳上,讓按摩師按摩小腿。右手搭著真皮扶手,眼神淡淡掃過:「那樣到底是算你肏的?還是別人的東西肏的?」
笑聲戛然而止,氣氛頓時凝固。
按摩師仍低著頭,手下的動作卻輕了不少,似乎連她們也聽出這話中的含意。
老黃笑容卡了一下,有點尷尬地撓撓頭:「還真別說,我肏我情人時都覺得被綠了。但爽是真的爽。」
說完自嘲地嘿嘿一笑,彷彿開這玩笑,就能把那股奇怪的隔閡化解。
氣氛陷入一種說不清的沉默,按摩師彎著腰替趙如一敲腿,啪啪作響,像在打什麼不該存在的真相。
趙如一沒有再笑。他只是低頭,看著自己手上那盞枸杞菊花茶,茶水清淡。
回程的車外,雨滴甫落,沾在車窗上,像遲遲沒落下的真相。
趙如一望著窗,看街燈拖成一道道光痕,腦中響起自己剛才那句話:「到底是算你肏的?還是別人的東西肏的?」
他想起自己的身體,這具早就補丁幾次的殼子——心臟是新疆來的,肝是四川來的,腎是南方某個技校生的,而那東西……沒動過,卻也早就沒了反應。
可笑。
雞要是換了,就不是自己幹的了。
蛋要是換了,連生出來的孩子都屬於別人。
換來的東西,到底還是不是我的?我能用的就是我的嗎?